0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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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2
“匿名通訊號查到本人的幾率不大，你做好心理準備。”修的聲音冷得如同事不關己的外人。
“嗯。”雲橈輕撚脖子上掛著的三棱錐通訊器，低聲道，“我想看一下辛珀。”
修給他指了一個角落，那兒擺著一座光亮通透的玻璃艙，能瞧見辛珀正躺在裏面。
艙外擺著一臺眼熟的機器，在之前的家中雲橈有見過，用來顯示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的機器。
辛珀換了身幹凈嶄新的衣服，身上的繃帶都已被清掉，果露的蒼白肌膚上是點點駭人的紫紅印痕，但臉上仍隱約能看出身體主人曾經秀麗的容貌。
玻璃艙外的一小片區域幹凈整潔，與區域之外淩亂不堪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，大約是修為了照顧辛珀特意清理出來的。
雲橈站在玻璃之外，看著艙內安然無恙的辛珀，心頭如釋重負。
修把辛珀照顧得很好，給他提供的醫療設施看起來比在老房子的還要好上許多，似乎不再需要他的靈力維持生命了。
但雲橈仍是不放心的，畢竟R說過，辛珀身上的毒，無藥可解。
想著，他將手放到透明玻璃上，試圖通過玻璃將靈力輸送給艙內的辛珀。
“看這麽久，是知道怎麽治了嗎？”
修的問話讓雲橈一頓，繼而垂下眼簾：“暫時找不到。”
“還要幾分鐘。坐下來吧。”
他的意思很明顯，就是不想雲橈再在辛珀的玻璃艙外逗留。
雲橈便也順從他的意思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，靜靜等待。
不一會兒，修拿著一張打印好的字條給他：“人找不到，找到了位置。”
接過紙條，雲橈看到上面的一串坐標數字，便道：“謝謝。”
原想拿到信息就走，不料修拉過一張椅子，叫住了他：“別著急走，有事跟你聊聊。”
待兩人坐定，修才慢悠悠地發聲。
“你剛才說，這個通訊號跟要除掉辛珀的人有關？”
雲橈頷首，表示正確。
“什麽人，有頭緒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正回答著，雲橈的腦中一閃而過R曾經對他說過的故事。
“認識他們的時候，辛芮已經病入膏肓了。”修拿掉嘴上的煙，娓娓而言，“紅棕頭發，樂觀，愛笑，要我女兒還在，大概也像她這樣。不過可惜沒過多久，她就走了。”
“R有跟你說過，她的病是怎麽造成的嗎？”修又問。
雲橈搖了搖頭。
“就是那些煙花流連之地才會染上的病。”修吐出一口白煙，蒼老的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，“要能及時發現，是可以治好的。或者說，能早一點認識我……可惜他們當時窮，又是老弱病殘。拖著拖著，反倒成了要人命的病。而現在，辛珀大概率也要追隨他母親的腳步去了。”
他的最後一句話讓雲橈不禁想起R離開時的模樣，心裏難過又酸澀。
“辛芮落落大方，知書達理，學識淵博，只是知道得再多，X區都不需要。把他們母子倆逼到這種境地的……”
話到這裏，雲橈似乎知道修要說的人是誰了：“您是說，那位貴族夫人嗎？”
他的搶答令修表情一凝，隨後站起身，從不遠處的桌子上拿起一塊黑色平板，調出一個頁面，遞到雲橈手中。
雲橈接過平板，發現上面是張赫然與辛珀有七八分相似的臉，同樣的銀白發色，只是屏幕上的這張明顯是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性，而辛珀則要年輕不少。
圖片出自一則新聞，標題為“俞氏集團總經理出席慈善捐款活動”。
“這是辛珀的父親嗎？”雲橈帶著疑惑的語氣問。
“他的生父，俞樾。如果你要查，這或許是一個方向。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你，”修沈著回答，布滿褶子的面上不知是喜是悲，罕見地說了一番肺腑之言，“我倒一把年紀了……要真是他們，就是拼了命才能走出X區，我也要找他們把賬算清楚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雲橈雖口中答應著，心裏想的卻是不需要修動手，他會自己查清楚，然後把幕後黑手揪出來為R報仇。
互相添加聯系方式後，修給了他一把傘，說是外面正在下雨。
臨別前，雲橈由衷地道了一句：“謝謝。”
老人沒有回答，背影從後面看來卻是無比地落寞與孤獨。
若說R的離開對修沒有影響，雲橈想，那一定不是真話。
外面果然正下著滂沱大雨，天色陰暗，狂風把雨吹得直直傾斜，水流和著泥土融合成渾濁的顏色。
雲橈先去將R搬回了家裏。
他費了點靈力，把焦黑的墻面恢覆成嶄新的狀態，一如他們初見時一般。
只是被燒毀的東西，沒辦法恢覆了。
他蹲下來，模仿著以前抱R時候的動作，臉頰輕貼著機器人僵硬冰冷的臉，親昵地磨蹭，跟他做最後的道別。
等到明天，他就要按照修之前說過的，把R埋葬。
做完這一切後，他打開了那個三棱錐通訊器的光屏。
這個通訊器長期掛在雲橈的脖子上，R說讓他當個平安符一樣戴著，因而他也沒有去探究裏頭的內容。
光屏的頁面沒有改變，而他在裏面發現了一個標題是“喵嗚”的文件夾。
文檔裏面保存著一個視頻文件。
“親愛的橈，等你發現這個視頻，或許我已經進廢棄廠了。嗯，開個很冷的玩笑啊哈哈……留這個視頻，是為了告訴你，我們一直有搞直播這件事情。怕你生氣，不敢給你當面說。當時是形勢所迫，沒問過你的意願，在這裏先說聲對不起哦……”
屏幕上的R鮮活而生動，雲橈禁不住伸出指尖，點了點屏幕，甚至有些聽不清楚視頻裏的聲音。
視頻很短，R說了關於直播的細節後，進度條只剩下幾秒鐘了。
“最後，如果有一天，我說如果哈，連修也無法修理我的話。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，到那個時候，雲橈，你要好好生活。這句話也麻煩幫我轉告給辛珀。其次，你要學會接受離別，不管這件事是誰造成的，都不能想著去報覆。我只想你們能平安地活著。橈橈要是想我的話，可以看看這個視頻。最後的最後，容我肉麻說一句：雲橈，愛你，我的小寶貝，晚安。”
脆弱的沙盤在一瞬間倒塌，盡管執著地告訴自己不能哭，雲橈臉上的淚水依舊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怎麽能選擇不報覆，他們帶走的，可是在這世上與我最親近的你啊！
所以無論如何，他一定要為R討回這個公道。
整頓好心情後，雲橈打開了直播頁面。
最後一次直播停留在三天前，正是家中遭遇火災的那天。
似乎是與R綁定好了。管理員一旦斷開連接，直播便會結束。
雲橈點開那天直播的錄屏，從他們到達門口前開播，第一視覺清晰記錄了火災前後的景象。
當然其中包括了視覺突然變高這件事——雲橈突然恢覆到成人形態的影像，都被錄進去了。
自這裏開始，彈幕是滿屏的疑問。不過很快，便被一整片的傷感替代了。
【我要哭死了嗚嗚】
【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被一個機器人和一個小孩子的友誼感動到……】
【我發誓從今往後要好好愛護我家的機器嗚嗚嗚】
【哭哭，雲雲以後要怎麽辦啊】
【雖然很傷感……但是沒人好奇為什麽主播突然長高了嗎？】
雲橈看著彈幕，動手將這個視頻設為了私密狀態。
接著他退回頁面，去翻看其他的視頻，幾乎每一個裏面都有R的身影。
其中有個視頻底下有一條最高讚的評論：“他們活得最簡樸，卻也過得最開心。在這骯臟不堪的地方，開出了屬於他們自己的花。”
他們的家和回憶被大火燒得一幹二凈，卻又以另外一種形式回到了他的生活中。
雲橈心道，他怎麽會怪R。
畢竟這些視頻，這段特別的日子，都是值得他珍藏一生的寶物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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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匿名通訊號查到本人的幾率不大，你做好心理準備。”修的聲音冷得如同事不關己的外人。
“嗯。”雲橈輕撚脖子上掛著的三棱錐通訊器，低聲道，“我想看一下辛珀。”
修給他指了一個角落，那兒擺著一座光亮通透的玻璃艙，能瞧見辛珀正躺在裏面。
艙外擺著一臺眼熟的機器，在之前的家中雲橈有見過，用來顯示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的機器。
辛珀換了身幹凈嶄新的衣服，身上的繃帶都已被清掉，果露的蒼白肌膚上是點點駭人的紫紅印痕，但臉上仍隱約能看出身體主人曾經秀麗的容貌。
玻璃艙外的一小片區域幹凈整潔，與區域之外淩亂不堪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，大約是修為了照顧辛珀特意清理出來的。
雲橈站在玻璃之外，看著艙內安然無恙的辛珀，心頭如釋重負。
修把辛珀照顧得很好，給他提供的醫療設施看起來比在老房子的還要好上許多，似乎不再需要他的靈力維持生命了。
但雲橈仍是不放心的，畢竟R說過，辛珀身上的毒，無藥可解。
想著，他將手放到透明玻璃上，試圖通過玻璃將靈力輸送給艙內的辛珀。
“看這麽久，是知道怎麽治了嗎？”
修的問話讓雲橈一頓，繼而垂下眼簾：“暫時找不到。”
“還要幾分鐘。坐下來吧。”
他的意思很明顯，就是不想雲橈再在辛珀的玻璃艙外逗留。
雲橈便也順從他的意思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，靜靜等待。
不一會兒，修拿著一張打印好的字條給他：“人找不到，找到了位置。”
接過紙條，雲橈看到上面的一串坐標數字，便道：“謝謝。”
原想拿到信息就走，不料修拉過一張椅子，叫住了他：“別著急走，有事跟你聊聊。”
待兩人坐定，修才慢悠悠地發聲。
“你剛才說，這個通訊號跟要除掉辛珀的人有關？”
雲橈頷首，表示正確。
“什麽人，有頭緒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正回答著，雲橈的腦中一閃而過R曾經對他說過的故事。
“認識他們的時候，辛芮已經病入膏肓了。”修拿掉嘴上的煙，娓娓而言，“紅棕頭發，樂觀，愛笑，要我女兒還在，大概也像她這樣。不過可惜沒過多久，她就走了。”
“R有跟你說過，她的病是怎麽造成的嗎？”修又問。
雲橈搖了搖頭。
“就是那些煙花流連之地才會染上的病。”修吐出一口白煙，蒼老的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，“要能及時發現，是可以治好的。或者說，能早一點認識我……可惜他們當時窮，又是老弱病殘。拖著拖著，反倒成了要人命的病。而現在，辛珀大概率也要追隨他母親的腳步去了。”
他的最後一句話讓雲橈不禁想起R離開時的模樣，心裏難過又酸澀。
“辛芮落落大方，知書達理，學識淵博，只是知道得再多，X區都不需要。把他們母子倆逼到這種境地的……”
話到這裏，雲橈似乎知道修要說的人是誰了：“您是說，那位貴族夫人嗎？”
他的搶答令修表情一凝，隨後站起身，從不遠處的桌子上拿起一塊黑色平板，調出一個頁面，遞到雲橈手中。
雲橈接過平板，發現上面是張赫然與辛珀有七八分相似的臉，同樣的銀白發色，只是屏幕上的這張明顯是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性，而辛珀則要年輕不少。
圖片出自一則新聞，標題為“俞氏集團總經理出席慈善捐款活動”。
“這是辛珀的父親嗎？”雲橈帶著疑惑的語氣問。
“他的生父，俞樾。如果你要查，這或許是一個方向。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你，”修沈著回答，布滿褶子的面上不知是喜是悲，罕見地說了一番肺腑之言，“我倒一把年紀了……要真是他們，就是拼了命才能走出X區，我也要找他們把賬算清楚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雲橈雖口中答應著，心裏想的卻是不需要修動手，他會自己查清楚，然後把幕後黑手揪出來為R報仇。
互相添加聯系方式後，修給了他一把傘，說是外面正在下雨。
臨別前，雲橈由衷地道了一句：“謝謝。”
老人沒有回答，背影從後面看來卻是無比地落寞與孤獨。
若說R的離開對修沒有影響，雲橈想，那一定不是真話。
外面果然正下著滂沱大雨，天色陰暗，狂風把雨吹得直直傾斜，水流和著泥土融合成渾濁的顏色。
雲橈先去將R搬回了家裏。
他費了點靈力，把焦黑的墻面恢覆成嶄新的狀態，一如他們初見時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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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蹲下來，模仿著以前抱R時候的動作，臉頰輕貼著機器人僵硬冰冷的臉，親昵地磨蹭，跟他做最後的道別。
等到明天，他就要按照修之前說過的，把R埋葬。
做完這一切後，他打開了那個三棱錐通訊器的光屏。
這個通訊器長期掛在雲橈的脖子上，R說讓他當個平安符一樣戴著，因而他也沒有去探究裏頭的內容。
光屏的頁面沒有改變，而他在裏面發現了一個標題是“喵嗚”的文件夾。
文檔裏面保存著一個視頻文件。
“親愛的橈，等你發現這個視頻，或許我已經進廢棄廠了。嗯，開個很冷的玩笑啊哈哈……留這個視頻，是為了告訴你，我們一直有搞直播這件事情。怕你生氣，不敢給你當面說。當時是形勢所迫，沒問過你的意願，在這裏先說聲對不起哦……”
屏幕上的R鮮活而生動，雲橈禁不住伸出指尖，點了點屏幕，甚至有些聽不清楚視頻裏的聲音。
視頻很短，R說了關於直播的細節後，進度條只剩下幾秒鐘了。
“最後，如果有一天，我說如果哈，連修也無法修理我的話。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，到那個時候，雲橈，你要好好生活。這句話也麻煩幫我轉告給辛珀。其次，你要學會接受離別，不管這件事是誰造成的，都不能想著去報覆。我只想你們能平安地活著。橈橈要是想我的話，可以看看這個視頻。最後的最後，容我肉麻說一句：雲橈，愛你，我的小寶貝，晚安。”
脆弱的沙盤在一瞬間倒塌，盡管執著地告訴自己不能哭，雲橈臉上的淚水依舊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怎麽能選擇不報覆，他們帶走的，可是在這世上與我最親近的你啊！
所以無論如何，他一定要為R討回這個公道。
整頓好心情後，雲橈打開了直播頁面。
最後一次直播停留在三天前，正是家中遭遇火災的那天。
似乎是與R綁定好了。管理員一旦斷開連接，直播便會結束。
雲橈點開那天直播的錄屏，從他們到達門口前開播，第一視覺清晰記錄了火災前後的景象。
當然其中包括了視覺突然變高這件事——雲橈突然恢覆到成人形態的影像，都被錄進去了。
自這裏開始，彈幕是滿屏的疑問。不過很快，便被一整片的傷感替代了。
【我要哭死了嗚嗚】
【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被一個機器人和一個小孩子的友誼感動到……】
【我發誓從今往後要好好愛護我家的機器嗚嗚嗚】
【哭哭，雲雲以後要怎麽辦啊】
【雖然很傷感……但是沒人好奇為什麽主播突然長高了嗎？】
雲橈看著彈幕，動手將這個視頻設為了私密狀態。
接著他退回頁面，去翻看其他的視頻，幾乎每一個裏面都有R的身影。
其中有個視頻底下有一條最高讚的評論：“他們活得最簡樸，卻也過得最開心。在這骯臟不堪的地方，開出了屬於他們自己的花。”
他們的家和回憶被大火燒得一幹二凈，卻又以另外一種形式回到了他的生活中。
雲橈心道，他怎麽會怪R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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